第68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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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晴、高强媳妇，还有高云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高家姥姥牙齿掉得只剩下三五颗，捧着高云给她冲的芝麻糊拿调羹慢慢舀着吃，并不说话。
高晴和高强媳妇话语间充满对高云的吹捧，不停的夸赞她有福气，男人能干，上无公婆管束，下面子女争气，福气大着呢。
高云心里很是受用，嘴上谦虚着，一幅“哪里哪里，我操心的事儿多着呢”的态度。
高晴和高强媳妇一叠声的哎哟，说你都难过，那咱们的日子就更不要过了云云。
高云忙不迭的给她们举例子，比如罗丝丝和董嘉谈对象好些年了就是不结婚，比如罗文健挑剔女方样貌性格好不容易才相中女朋友，比如罗文健成绩太差恐怕要落榜，当然最重要的是罗家的生意做得辛苦，罗于平不知道累出多少病来着。
高强媳妇不小心说了句“可不是，丝丝的年纪确实不小了”，高云心里一下子就不乐意了。随着家里越过越好，奉承的人越多，高云性格里也添了几分霸道——自己闺女自己想怎么说都可以，别人不能说，舅妈大姨也不行！
“唉……谁让我们丝丝跟别的女孩都不一样呢，那些十几二十岁的结婚围着老公孩子转伺候婆家人的女孩能跟我们丝丝比么？我们丝丝才二十几岁就在省城开公司，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看看，过年那会儿丝丝给我买的，哎哟心痛死我了，就这么一条链子花了五千块……说是什么18k金的……我也搞不懂……”高云把脖子上的金项链秀给高晴二人看，不出意料引起二人喷喷称赞。
“我们丝丝就是心好，前儿还说等工厂那边弄好后，明年给镇上的小学捐钱，改善改善小孩们的学习环境。我们小董啊都很赞成，说什么‘百年树人’，读书重要！”高云一副与有荣嫣的表情，完全忽略刚听见时自己数落罗丝丝有钱没处花的话。
高晴与高强媳妇对视一眼，同时想到：罗丝丝这是有钱没处花了吧？嫌钱烧手可以给她们啊！
她们也知道罗丝丝不会把钱送给她们，纷纷附和高云，夸赞罗丝丝心地好。
高云越发得意：“我们丝丝还说了，她是先富，应该带后富。跟她爸商量过两年在咱们村投资建个水果蔬菜加工厂，可以收购附近的水果蔬菜，又可以给村里人增加就业渠道……”
刚进门听见这番话的雷队长急切问：“嫂子你说真的？”罗家经销水果蔬菜挣了钱大家都看在眼里，近两年村里村外不少人家都跟风承包土地种菜种果树，尤其是附近山区的林地，几年来添了大大小小好些果园。赚钱的有，更多的是找不到销路赔本的。
如今企业越来越不景气，国企工厂上班的都能下岗，何况村里人更多是在乡镇企业或私人企业打工。
如果罗家真的能建一个加工厂，起码周边的水果蔬菜还有劳动力都有了去处！
“就是上次听他们一说，好像是打算做罐头还是果汁……”
他们话中的罗丝丝刚被助手找到她，告诉她厂房工地被村民包围了，问她怎么处理。
罗丝丝正在大学教务处跟处长磨皮，被拉到一边听了火冒三丈。“什么事都要我来处理，我请你们干什么吃的？施工之前没有和当地农户协商吗？政府的人呢？给老方打电话，让他来处理！！”
助手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弱弱的应一声跑出去找公用电话。
罗丝丝回到教务处，脸上堆笑：“林处长，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工地上出了事——咱们继续说我复学的事。”
林处长冷哼：“该说的我都说了，看在你确实想学习的份上，学校可以同意你复学，但是出勤是一定要记录的，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罗丝丝面对林处长比面对助手态度好多了，依然笑着说：“我明白，学校是学习知识的地方，作为学生应该守本分。但现在我的情况不是比较特殊么，你就通融通融，再说，我都跟校长说好了的——”
不知道是嫌弃罗丝丝铜臭还是觉得罗丝丝拿校长来压他，林处长从椅子上站起来，很不礼貌的打断罗丝丝的话：“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还有事先忙去了，你也走吧。”说完，夹起办公桌上的公文包大步走出去，一句“什么人啊这是”轻飘飘的钻进罗丝丝耳朵！
罗丝丝咬着后槽牙，恨恨的瞪着林处长的背影。
如果被鄙视的不是自己，她会钦佩林处长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知识分子清高特质，可惜铁面无私的对象是自己，那她就做不到淡然了。
这一刻罗丝丝无比怀念那个节操掉线，下限不见的未来。
看来得再去拜访一次校长，给校长夫人送两件连衣裙。
已经被资本主义的邪恶思想腐蚀了的反面人物罗丝丝离开潞城师范，她没有回长水，直接去了位于潞城郊县桃源镇的厂房施工地点。
董嘉比她提前到，不过不是在工地，而是去了桃源镇政府办公室。罗丝丝知道董嘉去了政府，便让司机送她去工地。
工地在桃源镇仁和村六组。罗丝丝和董嘉去年开始筹划建立属于自己公司的工厂，为了尽量节省资本，他们打算直接收购一家证件齐全的工厂，只需要改造一番便可直接投入生产。两人在服装行业混了也快十年，对各种门道再熟悉不过，很快确定了五六个选择，其中一个原名叫红霞服装厂的就在潞城附近的桃源镇仁和村。后来打听到省上修建公路的计划，计划中一条省级公路将穿过仁和村，当然她打听时这个计划还没有公布，直到今年三月底，省政府才正式公布。年前，罗丝丝已经和厂家签定了购买合同。过完年，工地开始施工，预计工期为四个月，之前董嘉已经去过南方联系好了设备厂家，等基础建设完成，机器才能发货。
现在工程进度已经一半，却突然间遇上麻烦。
罗丝丝让司机把车停在离工地五十米远的大路边，自己下车走过去。
路上，三三俩俩的村民对工地突发事故议论纷纷。
工地上，约莫二十来人坐在厂房大门处，不准施工工人进去，吵嚷声传得很远。在工地做活的百分之八十都是男人，而且是脾气不好的壮年男人，偏偏这群男人束手无策。因为堵在门另一边的村民要么是抱小孩的妇女，要么是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
罗丝丝看了一会儿，黑着脸回到车上。她还是觉得地球人淳朴些更好！
她坐的是一辆三菱面包车，五成新，倒也没引起来往村民的注意。
“刘师，你下去，去工地上把王工和柳工叫来，别惊动村民，悄悄告诉他们过来，我想先了解情况。”
姓刘的司机哎一声下车去找人。
夜幕低垂，罗丝丝和董嘉披星戴月的赶回长水。
高云不高兴的抱怨：“说好了今天你表妹订婚，让你们早点回来，你们倒好，快睡觉的点才回来。”
罗丝丝揉揉发酸的脖子：“妈，还有吃的没，我们都快饿死了。”
高云的抱怨被罗丝丝堵在了肚子里：“等等。”
罗丝丝毫无形象的趴在沙发里，董嘉也累得不行，仍然任劳任怨的给她捏肩膀。
高云端着两碗面条出来，看见两个人腻在一块儿，又忍不住唠叨：“今天你大姨、舅妈还有你婶婶她们可都问我了，你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办？你看看连你小表妹都结婚，跟你一个年纪的都当妈了。董嘉，你别怪阿姨唠叨，你说你跟丝丝谈对象也这么多年了，老不结婚，每人问吗？”
罗丝丝头都大了。“妈，我和董嘉有计划。你要是心急抱孙子，就催罗文健去。”
高云说：“你是姐姐我能不操心吗？你弟弟和他对象好着呢，就等你结婚后再办事！——别回头洪家的说我当妈的不尽心！”
随着接触增多，高、洪两家的矛盾也多了起来。准确的说，是高云对洪家的意见越来越多。洪家那边每年都能收到罗丝丝的礼物，罗丝丝生意越做越大，送的东西价值越来越高，高云话中带刺的频率也就越高。
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罗丝丝面对这种情况一般选择装聋作哑。
董嘉把面碗往罗丝丝那边推了推，把筷子塞到罗丝丝手里：“你不是饿了，赶紧吃面吧。”然后夸张的吸吸鼻子，大声赞叹：“好香啊，阿姨做的面就是好吃，比我妈的手艺还好！”
高云一下子笑了：“可别这么说，让你妈妈知道了该吃醋了。”
董嘉夹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咽下。“真的，阿姨，你如果去开家面馆，那肯定天天爆满，说不定比我叔叔挣得还多，到时候我叔叔，还有我和丝丝都给你打工去。”
他的马屁拍得高云分外舒心。“董嘉就是会说话，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呵呵。”
董嘉义正言辞：“阿姨，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是老实人从来不玩花架子……”
高云笑得合不拢嘴。
有董嘉救场，罗丝丝终于能安静吃面了。
吃完面，罗于平、罗文健、罗文康父子三人正好回来。大家聊了一会儿天，说了罗丝丝复学的事，高云总算听见一件好事。
不管工厂还是省城的公司都离不开人，罗丝丝考虑到以后要结婚生孩子，年龄大了不好，跟董嘉商量过，决定她先复学。差不多的时候董嘉再复学。无论如何他们的事业都得有一个人全力经营。
自己读书，董嘉主管。
罗丝丝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知不觉都快十年了，她和董嘉吵过嘴、打过架、也有气急了几天不说话的时候。但时间越久，罗丝丝和董嘉越和谐。
生意场上面临的诱惑比别的行业更多，董嘉身为男性更是无法避免。但董嘉却没做过对不起罗丝丝的事。这一点董嘉从没有对罗丝丝炫耀过，罗丝丝确实知道。谁让董嘉是二老板，她是大老板呢！总不乏自动帮她盯着董嘉的人！
隔天一大早，罗丝丝去小表妹家补送礼金，然后和董嘉去了罗于贵家。
大白天，罗于贵家小二层的院子关着门。
罗丝丝敲了四五下，芳妹儿才不耐烦的出来开门，一见是罗丝丝，立刻转为笑脸：“哟，丝丝啊，刚才潞城回来吧，小董也来了，稀客稀客……昨儿我就听见汽车的声音，除了你还有谁开车回来啊……”
罗丝丝把手里拎的礼盒递给芳妹儿：“小婶儿，我来看看你的小叔。”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芳妹儿眼前一亮，麻利的接过精美的礼品盒，侧身让罗丝丝和董嘉。“老罗，丝丝和小董来看你来了！”
天麻麻亮仁和村厂房工地旁陆续开来几辆卡车。
王工见车来了迎上去。他是包工头兼工程师，手下二三十个工人，现在负责帮罗丝丝改造厂房。昨天商量好对策，今天他带着十几个女人天还没亮就来了。
蹲在车斗的人一个个跳下来，几乎全是女的，吵吵嚷嚷。最后一辆车上下来的倒是男人了，其中一个问道：“哎，谁管事？”
王工忙道：“你好你好，你是罗总的叔叔吧，她昨天打电话说过了。我是负责施工的，我姓王。”王工热情的和罗于贵握手。
罗于贵笑眯眯的说：“好说好说，我昨天一听我侄女儿说这事我就火了，勒索都勒到我侄女儿头上了，做叔叔的还能干看着？！二话不说我今天就带人来，妈的，待会儿见一个打一个，看谁还敢来闹事！”
王工连忙说：“千万别，千万别，罗总都说了，让咱们女同志上前拦，男同志千万别动手，就起个震慑作用。咱们要占住理，绝对不能发生流血冲突。”他被罗于贵的话吓了一跳，如果真按罗于贵说的办，那他还有罗总不都成了欺压老百姓的恶霸了么，闹大了有理也变成没理。
“怕他个球！”罗于贵呸的吐了口唾沫。“要我说遇上这种事就必须狠，不打到几个别人怎么知道怕，不怕怎么听你的？！”
王工干笑，他算明白了为什么罗总让他和柳工来指挥，还千叮万嘱让他们别听她这个叔叔的。
说实话，虽然他只是个小包工头，但做工程的，这种事见了不少，有后台还好，没后台往往事情到了最后都是企业吃亏，罗总听说倒是有后台，可惜县官不如县管，手伸不到这儿来。
好在罗总主意多！
不一会儿，柳工也带着一车年龄各异的妇女到了工地。两人会和，按照昨天商量好的，先清点人数，大门、后门、厂房前后门、墙壁豁口处等各安排十来个女的。
还有七八个青壮年男人，让他们一边待一两个，嘱咐了好几次不能动手，他们的任务就是吓唬吓唬村民，主要是保护女同志。
正说着，一个工人跑来说罗总和董总都到了。
董嘉和罗丝丝去镇上买了早饭才来工地，包子、馒头、花卷、豆浆、油条、稀饭，一盆一盆往外搬。
那七八个小伙子有了用处，给妇女同志们运早饭。
“趁着人没来，让大家赶紧把早饭吃了。”罗丝丝对柳工说。
柳工是罗丝丝收购这间厂之前的车间主任，罗丝丝收购时承诺厂子原来的工人至少留下一半，观察一番，车间主任柳工不错，留下来暂时任厂子的副厂长，原来的副厂长又奸又懒，叫罗丝丝辞退了。
这次的事就是那个姓苟的原副厂长搞出来的。煽动村民到厂里闹事敲诈，摆出一副拿不到钱厂子就别想开工的架势。最恶心人的是他找来闹事的人不是老头老太太就是带着小孩的女人。工人们虽说脾气爆，却并不是暴力狂，打工挣钱糊口而已，谁敢把老人小孩怎么样啊？连拉扯都不敢，就怕收不住劲道把老人孩子绊了拉倒了付不起责任！
“让大家手挽手，站成两排。咱们今天不是来打架的，只要记住别让人冲进工地就行了。”罗丝丝和董嘉分头安排，叮嘱大家千万别打人，今天的目的就是保护工地正常施工，让女同志们站成围墙堵住闹事的村民就行了。
昨天从罗于贵家离开后，董嘉去联系当地派出所和新闻媒体，罗丝丝和柳工、王工开会商讨今天详细安排。
罗丝丝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
姓苟的开口就要五万，甭管罗丝丝能不能拿出这笔钱，她的性格就不是愿意吃亏的人。从姓苟的通过中间人联系她时她就打定主意，宁愿花十万摆平也绝不花五万认输。
做生意的，尤其是她这种后台不够硬的，若是这一次退让了，别人还以为她好欺负，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咬她一口。
姓苟的不是耍无赖么？
她倒要看看谁更无赖！
工人们接到通知来工地干活，当他们带着疑惑抵达时，吃惊的发现工地里到处都是女人，而王工正在挨个给她们发安全帽。
“干活干活！”王工把发安全帽的活交给别人，吆喝着安排工人继续施工。
电线解开，插上电源，搅拌机轰哧轰哧的运转。
汉子们在女人们嬉笑声和指点中差点一头栽进水泥堆。
也有推着斗车运砖块的故意打着赤膊，挺胸抬头，格外有干劲，惹来一片注视。
八点过，原苟副厂长带着村里的老人们到了，被手挽手站成两排的女同志们堵在门口。
苟副厂长傻眼了。
“小苟啊，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些老人基本都是苟副厂长的长辈，随口小苟的叫，才不管苟副厂长最讨厌别人叫他“小苟”“老苟”。
苟副厂长不能对着三表叔出气，憋着火说：“您老先带着叔伯婶婶们在树荫下歇着，我们商量一下再说。”
“我们”指的是他和他小舅子。
他这个小舅子比他还无赖，组织老人们去工地闹事的主意就是他小舅子给他出的。
小舅子脾气比较爆：“姐夫你就是太胆小，那些娘们堵着有什么好怕的？咱们直接冲进去算了。再不然叫三表叔他们往那些娘们胸口摸，她们还敢堵着？”
话音刚落，一辆小车停在大门侧边，车上下来几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还有一个穿高跟鞋画着妆的女人。女人手里捏着话筒，身后一个男人扛着摄像机，另外两个男人手里也都拿着纸笔。
这不是记者吗？
那个女的——苟副厂长家里有一台彩电，他经常在本县电视台的新闻中看到那张脸！本县新闻栏目的主持人！
看到柳工和记者们握手交谈，苟副厂长还有什么不明白，人家老板连电视台都联系好了，要录像上新闻啊！
摸女人胸、让男人打人的主意要不得了！电视台放出来，自己不光全县“扬名”，以后别人提起自己村子“哦，就是打女人耍流氓的那个村”，自己不是成了村里的罪人！乡亲们还不得骂死自己！
不行！绝对不行！
苟副厂长虽然奸猾，但他的奸猾带着时代局限性，保留着那么一点底线，不像未来的人以丑为美，他还是知道自己干的不是好事。
于是和小舅子调整策略。
厂房二楼临时办公室，水泥地面铺好刚晒干，因为还要铺地砖，所以屋子里沙发办公桌什么都没有，四面墙壁连仿瓷都没刮，灰扑扑的水泥色。
罗丝丝和董嘉站在正对大门的窗户旁观察情况。
仁和村的老头老太太们一部分散开，沿着没来及俢砌的围墙寻找别的入口，一部分抱着小孩的女人朝人墙冲去。
毕竟是没有经过训练匆忙上阵的，女人们一看有人朝她们冲来，慌慌张张的都挤在一块儿推攘，险些就让村民们“突围”了。
“打人啦——打死人啦——”一旦被女人们围住，村民就大叫起哄。
电视台的摄像头对准。
“罗总，不会真出事吧？”助手小妹是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大专生，跟着罗丝丝不久，没有见识过罗丝丝拎着菜刀勇斗小流氓的阵仗，惴惴不安的问。
罗丝丝淡定的说：“有事儿我担着呢，你担心什么！”
小妹讪笑，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董嘉看了一会儿，说：“姓苟的看不见了，肯定在别处打转。丝丝你待这儿，我下去看看。”
罗丝丝摇头：“不行，还是我下去。他们那边全都是老人，咱们为了不丢道义光派女人也不完全管用，还得管住不准动手——你们男人太容易冲动，别看几眼就热血上头冲过去了。”
董嘉无语：到底谁比较冲动啊？明明这么彪悍的主意都是她出的！
罗于贵和他带着的几个年青男人站在厂房一楼摇旗呐喊：“那边那边……哎呀，换我早就把他甩翻了……啧啧……”
罗丝丝走下楼梯。
罗于贵眼尖的瞧见：“丝丝啊，今天的动静可不小，我这个做叔叔的也算见过世面了，哈哈哈，估计几年这些人都忘不掉今天。”
罗丝丝敷衍的点头，想起一事叮嘱道：“叔，我再说一次你们可不能出去，董嘉已经联系桃源镇的派出所，马上警察就来了。”
“还叫了警察！啧啧……大侄女儿越来越本事……”
有警察的威慑，罗于贵他们应该能安分。
罗丝丝带着助手妹子绕到后门，果然四五个老头老太太使出一把老力往里面挤。一个领头的女人嘴里嚷着：“大娘慢点，可别把你们摔着了，咱们谁都负责不起啊。”
临时架起的大喇叭滴滴响两声，然后一个洪亮的声音说：“各位村民请注意，施工重地，注意安全，请勿随意出入。”接着念了一通国土局和镇政府部门的批文，然后循环。
听到喇叭宣传，倒真有几个老人被吓唬住，不那么卖力了。
但是村民中有几个胆大的，充耳不闻，已经突破了人墙挤进厂房。
一个扑向搅拌机，一个坐在钢筋堆上。
唬得操作搅拌机的工人连忙拔掉电源。
“拉出去——拉出去——”芳妹儿大声嚷嚷。
黑着脸的罗丝丝莞尔，没想到芳妹儿挺卖力，看来报酬可以多付些。
芳妹儿和另两个力气大的女人上前，一个拉胳膊，一个抱住腰，一个往外推。
靠着搅拌机的老太太约莫五十来岁，嘶声力竭的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引起工人阵阵哄笑。
坐在钢筋堆上不走的老头横眉怒目：“这是我们村的地，我爱坐哪儿坐哪儿你们没资格管！走开！”
芳妹儿一边推老太太，一边喊道：“别跟他们废话，来几个人把老大爷抬出去——”
于是跑来四个女同志一起把老太爷抬出了工厂，一直抬到大门外。
又一辆车停在大门旁，下来三个穿制服的人，是董嘉联系好的桃源镇派出所警/察到了。苟副厂长在村里经营多年，派出所也有关系，要不是董嘉直接找到所长，今天这些警/察来不来还未必。
老头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太欺负人啦……我一把年纪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啊……哎哟我的腰……”
摄像头对准他，他叫得更起劲了。
三个警察能顶什么用，只能竭力劝告双方和平解决。
反正罗丝丝也不指望他们能派用场，她不过是让他们做个见证罢了。
罗丝丝对助手小妹耳语，小妹点点头，快步跑到门口，笑盈盈说：“大爷别担心，我们老板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咱们是为了维护工地施工安全，也是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着想才把你们请出工厂的，请您谅解，咱们工地施工，是经过政府部门合法批准，这次实在没办法了，如果不小心对伤害到您的身体，企业会负全责。”
小妹正对着摄像镜头笑容甜美：“如果去医院检查您没有事的话，那不好意思，咱们只能告您诬陷、诽谤了。您放心，为了公平公正，也为了企业的名誉，我们会请您的亲戚朋友和我们的工作人员以及电视台记者陪您一起去医院检查！”
老头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半响，接着哎哟哎哟叫唤，声音却越来越弱，过了一会儿，先撑起上半身，舌头咝咝吐气，然后扶着腰慢慢站起来，一边哎哟一边说：“算了算了，看什么大夫，老头子心地好，算了算了……”扶着腰踱步，穿过尘土飞扬的小路，腰也不扶了，两脚甩得飞快。
二楼的董嘉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竖起大拇指——大爷，您演技真好！
哄哄嚷嚷闹了半天，两边都累了。这时罗丝丝派去镇上买午饭的人回来了——萝卜炖肉、红烧排骨、麻婆豆腐、清炒苦瓜、凉拌茄子一盆一盆的端下车，还有一锅蔬菜汤和热腾腾的米饭。饭馆被罗丝丝包圆，索性派厨师跟来，一个派碗筷，一个给排队的人舀菜打饭。
本来就没力气了，再被香味刺激，村民们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再看对方即使吃饭都轮流，顿时泄了劲。
机灵的跑去找“小苟”商量对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然有人给罗丝丝和董嘉送饭，两人淡定的吃饭。
罗丝丝巴不得再闹大些，她可是打着敲山震虎的主意，最好十里八乡都知道她罗丝丝不好惹。做母老虎总好过做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兔子。
她的靠山长水县县长任职三年调到省委招商局，然后调到省政府任副省长，去年又高升，已经调往另一个省做代省长。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摘掉那个“代”字。
罗丝丝固然为他高兴。
但是自己的业务基本在本省，靠山一走人走茶凉。尽管她这些年也接交了不少人，但最大的靠山走了，这些人有多少还买她的账，有多少以前是看副省长面子意思意思打算接下来不再意思了的，罗丝丝挺没底。
反正她明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凡是靠自己最好。
这次的事就算她退一步拿钱解决，以后也会遇上别的麻烦，倒不如看看自己能怎么解决，也给观望的人看看。
下午，村民比上午少了好几个。
初夏的天气温度不高，架不住晒了四五个小时。工地供应开水，但大部分村民都没好意思喝，苟副厂长学罗丝丝，也找人送饭，可把他心疼得，然而两个素菜让村民们吃得非常不开心，尤其是“敌方”大块炖肉香飘四里的时候。
气温比上午上升了不少。
闹了一上午，老人们都有些焉，动静比上午小很多。小孩哇哇大哭，都已经被妈妈们抱回去了。
胜败之势已成。
高晴、高强媳妇，还有高云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高家姥姥牙齿掉得只剩下三五颗，捧着高云给她冲的芝麻糊拿调羹慢慢舀着吃，并不说话。
高晴和高强媳妇话语间充满对高云的吹捧，不停的夸赞她有福气，男人能干，上无公婆管束，下面子女争气，福气大着呢。
高云心里很是受用，嘴上谦虚着，一幅“哪里哪里，我操心的事儿多着呢”的态度。
高晴和高强媳妇一叠声的哎哟，说你都难过，那咱们的日子就更不要过了云云。
高云忙不迭的给她们举例子，比如罗丝丝和董嘉谈对象好些年了就是不结婚，比如罗文健挑剔女方样貌性格好不容易才相中女朋友，比如罗文健成绩太差恐怕要落榜，当然最重要的是罗家的生意做得辛苦，罗于平不知道累出多少病来着。
高强媳妇不小心说了句“可不是，丝丝的年纪确实不小了”，高云心里一下子就不乐意了。随着家里越过越好，奉承的人越多，高云性格里也添了几分霸道——自己闺女自己想怎么说都可以，别人不能说，舅妈大姨也不行！
“唉……谁让我们丝丝跟别的女孩都不一样呢，那些十几二十岁的结婚围着老公孩子转伺候婆家人的女孩能跟我们丝丝比么？我们丝丝才二十几岁就在省城开公司，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看看，过年那会儿丝丝给我买的，哎哟心痛死我了，就这么一条链子花了五千块……说是什么18k金的……我也搞不懂……”高云把脖子上的金项链秀给高晴二人看，不出意料引起二人喷喷称赞。
“我们丝丝就是心好，前儿还说等工厂那边弄好后，明年给镇上的小学捐钱，改善改善小孩们的学习环境。我们小董啊都很赞成，说什么‘百年树人’，读书重要！”高云一副与有荣嫣的表情，完全忽略刚听见时自己数落罗丝丝有钱没处花的话。
高晴与高强媳妇对视一眼，同时想到：罗丝丝这是有钱没处花了吧？嫌钱烧手可以给她们啊！
她们也知道罗丝丝不会把钱送给她们，纷纷附和高云，夸赞罗丝丝心地好。
高云越发得意：“我们丝丝还说了，她是先富，应该带后富。跟她爸商量过两年在咱们村投资建个水果蔬菜加工厂，可以收购附近的水果蔬菜，又可以给村里人增加就业渠道……”
刚进门听见这番话的雷队长急切问：“嫂子你说真的？”罗家经销水果蔬菜挣了钱大家都看在眼里，近两年村里村外不少人家都跟风承包土地种菜种果树，尤其是附近山区的林地，几年来添了大大小小好些果园。赚钱的有，更多的是找不到销路赔本的。
如今企业越来越不景气，国企工厂上班的都能下岗，何况村里人更多是在乡镇企业或私人企业打工。
如果罗家真的能建一个加工厂，起码周边的水果蔬菜还有劳动力都有了去处！
“就是上次听他们一说，好像是打算做罐头还是果汁……”
他们话中的罗丝丝刚被助手找到她，告诉她厂房工地被村民包围了，问她怎么处理。
罗丝丝正在大学教务处跟处长磨皮，被拉到一边听了火冒三丈。“什么事都要我来处理，我请你们干什么吃的？施工之前没有和当地农户协商吗？政府的人呢？给老方打电话，让他来处理！！”
助手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弱弱的应一声跑出去找公用电话。
罗丝丝回到教务处，脸上堆笑：“林处长，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工地上出了事——咱们继续说我复学的事。”
林处长冷哼：“该说的我都说了，看在你确实想学习的份上，学校可以同意你复学，但是出勤是一定要记录的，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罗丝丝面对林处长比面对助手态度好多了，依然笑着说：“我明白，学校是学习知识的地方，作为学生应该守本分。但现在我的情况不是比较特殊么，你就通融通融，再说，我都跟校长说好了的——”
不知道是嫌弃罗丝丝铜臭还是觉得罗丝丝拿校长来压他，林处长从椅子上站起来，很不礼貌的打断罗丝丝的话：“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还有事先忙去了，你也走吧。”说完，夹起办公桌上的公文包大步走出去，一句“什么人啊这是”轻飘飘的钻进罗丝丝耳朵！
罗丝丝咬着后槽牙，恨恨的瞪着林处长的背影。
如果被鄙视的不是自己，她会钦佩林处长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知识分子清高特质，可惜铁面无私的对象是自己，那她就做不到淡然了。
这一刻罗丝丝无比怀念那个节操掉线，下限不见的未来。
看来得再去拜访一次校长，给校长夫人送两件连衣裙。
已经被资本主义的邪恶思想腐蚀了的反面人物罗丝丝离开潞城师范，她没有回长水，直接去了位于潞城郊县桃源镇的厂房施工地点。
董嘉比她提前到，不过不是在工地，而是去了桃源镇政府办公室。罗丝丝知道董嘉去了政府，便让司机送她去工地。
工地在桃源镇仁和村六组。罗丝丝和董嘉去年开始筹划建立属于自己公司的工厂，为了尽量节省资本，他们打算直接收购一家证件齐全的工厂，只需要改造一番便可直接投入生产。两人在服装行业混了也快十年，对各种门道再熟悉不过，很快确定了五六个选择，其中一个原名叫红霞服装厂的就在潞城附近的桃源镇仁和村。后来打听到省上修建公路的计划，计划中一条省级公路将穿过仁和村，当然她打听时这个计划还没有公布，直到今年三月底，省政府才正式公布。年前，罗丝丝已经和厂家签定了购买合同。过完年，工地开始施工，预计工期为四个月，之前董嘉已经去过南方联系好了设备厂家，等基础建设完成，机器才能发货。
现在工程进度已经一半，却突然间遇上麻烦。
罗丝丝让司机把车停在离工地五十米远的大路边，自己下车走过去。
路上，三三俩俩的村民对工地突发事故议论纷纷。
工地上，约莫二十来人坐在厂房大门处，不准施工工人进去，吵嚷声传得很远。在工地做活的百分之八十都是男人，而且是脾气不好的壮年男人，偏偏这群男人束手无策。因为堵在门另一边的村民要么是抱小孩的妇女，要么是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
罗丝丝看了一会儿，黑着脸回到车上。她还是觉得地球人淳朴些更好！
她坐的是一辆三菱面包车，五成新，倒也没引起来往村民的注意。
“刘师，你下去，去工地上把王工和柳工叫来，别惊动村民，悄悄告诉他们过来，我想先了解情况。”
姓刘的司机哎一声下车去找人。
夜幕低垂，罗丝丝和董嘉披星戴月的赶回长水。
高云不高兴的抱怨：“说好了今天你表妹订婚，让你们早点回来，你们倒好，快睡觉的点才回来。”
罗丝丝揉揉发酸的脖子：“妈，还有吃的没，我们都快饿死了。”
高云的抱怨被罗丝丝堵在了肚子里：“等等。”
罗丝丝毫无形象的趴在沙发里，董嘉也累得不行，仍然任劳任怨的给她捏肩膀。
高云端着两碗面条出来，看见两个人腻在一块儿，又忍不住唠叨：“今天你大姨、舅妈还有你婶婶她们可都问我了，你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办？你看看连你小表妹都结婚，跟你一个年纪的都当妈了。董嘉，你别怪阿姨唠叨，你说你跟丝丝谈对象也这么多年了，老不结婚，每人问吗？”
罗丝丝头都大了。“妈，我和董嘉有计划。你要是心急抱孙子，就催罗文健去。”
高云说：“你是姐姐我能不操心吗？你弟弟和他对象好着呢，就等你结婚后再办事！——别回头洪家的说我当妈的不尽心！”
随着接触增多，高、洪两家的矛盾也多了起来。准确的说，是高云对洪家的意见越来越多。洪家那边每年都能收到罗丝丝的礼物，罗丝丝生意越做越大，送的东西价值越来越高，高云话中带刺的频率也就越高。
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罗丝丝面对这种情况一般选择装聋作哑。
董嘉把面碗往罗丝丝那边推了推，把筷子塞到罗丝丝手里：“你不是饿了，赶紧吃面吧。”然后夸张的吸吸鼻子，大声赞叹：“好香啊，阿姨做的面就是好吃，比我妈的手艺还好！”
高云一下子笑了：“可别这么说，让你妈妈知道了该吃醋了。”
董嘉夹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咽下。“真的，阿姨，你如果去开家面馆，那肯定天天爆满，说不定比我叔叔挣得还多，到时候我叔叔，还有我和丝丝都给你打工去。”
他的马屁拍得高云分外舒心。“董嘉就是会说话，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呵呵。”
董嘉义正言辞：“阿姨，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是老实人从来不玩花架子……”
高云笑得合不拢嘴。
有董嘉救场，罗丝丝终于能安静吃面了。
吃完面，罗于平、罗文健、罗文康父子三人正好回来。大家聊了一会儿天，说了罗丝丝复学的事，高云总算听见一件好事。
不管工厂还是省城的公司都离不开人，罗丝丝考虑到以后要结婚生孩子，年龄大了不好，跟董嘉商量过，决定她先复学。差不多的时候董嘉再复学。无论如何他们的事业都得有一个人全力经营。
自己读书，董嘉主管。
罗丝丝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知不觉都快十年了，她和董嘉吵过嘴、打过架、也有气急了几天不说话的时候。但时间越久，罗丝丝和董嘉越和谐。
生意场上面临的诱惑比别的行业更多，董嘉身为男性更是无法避免。但董嘉却没做过对不起罗丝丝的事。这一点董嘉从没有对罗丝丝炫耀过，罗丝丝确实知道。谁让董嘉是二老板，她是大老板呢！总不乏自动帮她盯着董嘉的人！
隔天一大早，罗丝丝去小表妹家补送礼金，然后和董嘉去了罗于贵家。
大白天，罗于贵家小二层的院子关着门。
罗丝丝敲了四五下，芳妹儿才不耐烦的出来开门，一见是罗丝丝，立刻转为笑脸：“哟，丝丝啊，刚才潞城回来吧，小董也来了，稀客稀客……昨儿我就听见汽车的声音，除了你还有谁开车回来啊……”
罗丝丝把手里拎的礼盒递给芳妹儿：“小婶儿，我来看看你的小叔。”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芳妹儿眼前一亮，麻利的接过精美的礼品盒，侧身让罗丝丝和董嘉。“老罗，丝丝和小董来看你来了！”
天麻麻亮仁和村厂房工地旁陆续开来几辆卡车。
王工见车来了迎上去。他是包工头兼工程师，手下二三十个工人，现在负责帮罗丝丝改造厂房。昨天商量好对策，今天他带着十几个女人天还没亮就来了。
蹲在车斗的人一个个跳下来，几乎全是女的，吵吵嚷嚷。最后一辆车上下来的倒是男人了，其中一个问道：“哎，谁管事？”
王工忙道：“你好你好，你是罗总的叔叔吧，她昨天打电话说过了。我是负责施工的，我姓王。”王工热情的和罗于贵握手。
罗于贵笑眯眯的说：“好说好说，我昨天一听我侄女儿说这事我就火了，勒索都勒到我侄女儿头上了，做叔叔的还能干看着？！二话不说我今天就带人来，妈的，待会儿见一个打一个，看谁还敢来闹事！”
王工连忙说：“千万别，千万别，罗总都说了，让咱们女同志上前拦，男同志千万别动手，就起个震慑作用。咱们要占住理，绝对不能发生流血冲突。”他被罗于贵的话吓了一跳，如果真按罗于贵说的办，那他还有罗总不都成了欺压老百姓的恶霸了么，闹大了有理也变成没理。
“怕他个球！”罗于贵呸的吐了口唾沫。“要我说遇上这种事就必须狠，不打到几个别人怎么知道怕，不怕怎么听你的？！”
王工干笑，他算明白了为什么罗总让他和柳工来指挥，还千叮万嘱让他们别听她这个叔叔的。
说实话，虽然他只是个小包工头，但做工程的，这种事见了不少，有后台还好，没后台往往事情到了最后都是企业吃亏，罗总听说倒是有后台，可惜县官不如县管，手伸不到这儿来。
好在罗总主意多！
不一会儿，柳工也带着一车年龄各异的妇女到了工地。两人会和，按照昨天商量好的，先清点人数，大门、后门、厂房前后门、墙壁豁口处等各安排十来个女的。
还有七八个青壮年男人，让他们一边待一两个，嘱咐了好几次不能动手，他们的任务就是吓唬吓唬村民，主要是保护女同志。
正说着，一个工人跑来说罗总和董总都到了。
董嘉和罗丝丝去镇上买了早饭才来工地，包子、馒头、花卷、豆浆、油条、稀饭，一盆一盆往外搬。
那七八个小伙子有了用处，给妇女同志们运早饭。
“趁着人没来，让大家赶紧把早饭吃了。”罗丝丝对柳工说。
柳工是罗丝丝收购这间厂之前的车间主任，罗丝丝收购时承诺厂子原来的工人至少留下一半，观察一番，车间主任柳工不错，留下来暂时任厂子的副厂长，原来的副厂长又奸又懒，叫罗丝丝辞退了。
这次的事就是那个姓苟的原副厂长搞出来的。煽动村民到厂里闹事敲诈，摆出一副拿不到钱厂子就别想开工的架势。最恶心人的是他找来闹事的人不是老头老太太就是带着小孩的女人。工人们虽说脾气爆，却并不是暴力狂，打工挣钱糊口而已，谁敢把老人小孩怎么样啊？连拉扯都不敢，就怕收不住劲道把老人孩子绊了拉倒了付不起责任！
“让大家手挽手，站成两排。咱们今天不是来打架的，只要记住别让人冲进工地就行了。”罗丝丝和董嘉分头安排，叮嘱大家千万别打人，今天的目的就是保护工地正常施工，让女同志们站成围墙堵住闹事的村民就行了。
昨天从罗于贵家离开后，董嘉去联系当地派出所和新闻媒体，罗丝丝和柳工、王工开会商讨今天详细安排。
罗丝丝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
姓苟的开口就要五万，甭管罗丝丝能不能拿出这笔钱，她的性格就不是愿意吃亏的人。从姓苟的通过中间人联系她时她就打定主意，宁愿花十万摆平也绝不花五万认输。
做生意的，尤其是她这种后台不够硬的，若是这一次退让了，别人还以为她好欺负，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咬她一口。
姓苟的不是耍无赖么？
她倒要看看谁更无赖！
工人们接到通知来工地干活，当他们带着疑惑抵达时，吃惊的发现工地里到处都是女人，而王工正在挨个给她们发安全帽。
“干活干活！”王工把发安全帽的活交给别人，吆喝着安排工人继续施工。
电线解开，插上电源，搅拌机轰哧轰哧的运转。
汉子们在女人们嬉笑声和指点中差点一头栽进水泥堆。
也有推着斗车运砖块的故意打着赤膊，挺胸抬头，格外有干劲，惹来一片注视。
八点过，原苟副厂长带着村里的老人们到了，被手挽手站成两排的女同志们堵在门口。
苟副厂长傻眼了。
“小苟啊，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些老人基本都是苟副厂长的长辈，随口小苟的叫，才不管苟副厂长最讨厌别人叫他“小苟”“老苟”。
苟副厂长不能对着三表叔出气，憋着火说：“您老先带着叔伯婶婶们在树荫下歇着，我们商量一下再说。”
“我们”指的是他和他小舅子。
他这个小舅子比他还无赖，组织老人们去工地闹事的主意就是他小舅子给他出的。
小舅子脾气比较爆：“姐夫你就是太胆小，那些娘们堵着有什么好怕的？咱们直接冲进去算了。再不然叫三表叔他们往那些娘们胸口摸，她们还敢堵着？”
话音刚落，一辆小车停在大门侧边，车上下来几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还有一个穿高跟鞋画着妆的女人。女人手里捏着话筒，身后一个男人扛着摄像机，另外两个男人手里也都拿着纸笔。
这不是记者吗？
那个女的——苟副厂长家里有一台彩电，他经常在本县电视台的新闻中看到那张脸！本县新闻栏目的主持人！
看到柳工和记者们握手交谈，苟副厂长还有什么不明白，人家老板连电视台都联系好了，要录像上新闻啊！
摸女人胸、让男人打人的主意要不得了！电视台放出来，自己不光全县“扬名”，以后别人提起自己村子“哦，就是打女人耍流氓的那个村”，自己不是成了村里的罪人！乡亲们还不得骂死自己！
不行！绝对不行！
苟副厂长虽然奸猾，但他的奸猾带着时代局限性，保留着那么一点底线，不像未来的人以丑为美，他还是知道自己干的不是好事。
于是和小舅子调整策略。
厂房二楼临时办公室，水泥地面铺好刚晒干，因为还要铺地砖，所以屋子里沙发办公桌什么都没有，四面墙壁连仿瓷都没刮，灰扑扑的水泥色。
罗丝丝和董嘉站在正对大门的窗户旁观察情况。
仁和村的老头老太太们一部分散开，沿着没来及俢砌的围墙寻找别的入口，一部分抱着小孩的女人朝人墙冲去。
毕竟是没有经过训练匆忙上阵的，女人们一看有人朝她们冲来，慌慌张张的都挤在一块儿推攘，险些就让村民们“突围”了。
“打人啦——打死人啦——”一旦被女人们围住，村民就大叫起哄。
电视台的摄像头对准。
“罗总，不会真出事吧？”助手小妹是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大专生，跟着罗丝丝不久，没有见识过罗丝丝拎着菜刀勇斗小流氓的阵仗，惴惴不安的问。
罗丝丝淡定的说：“有事儿我担着呢，你担心什么！”
小妹讪笑，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董嘉看了一会儿，说：“姓苟的看不见了，肯定在别处打转。丝丝你待这儿，我下去看看。”
罗丝丝摇头：“不行，还是我下去。他们那边全都是老人，咱们为了不丢道义光派女人也不完全管用，还得管住不准动手——你们男人太容易冲动，别看几眼就热血上头冲过去了。”
董嘉无语：到底谁比较冲动啊？明明这么彪悍的主意都是她出的！
罗于贵和他带着的几个年青男人站在厂房一楼摇旗呐喊：“那边那边……哎呀，换我早就把他甩翻了……啧啧……”
罗丝丝走下楼梯。
罗于贵眼尖的瞧见：“丝丝啊，今天的动静可不小，我这个做叔叔的也算见过世面了，哈哈哈，估计几年这些人都忘不掉今天。”
罗丝丝敷衍的点头，想起一事叮嘱道：“叔，我再说一次你们可不能出去，董嘉已经联系桃源镇的派出所，马上警察就来了。”
“还叫了警察！啧啧……大侄女儿越来越本事……”
有警察的威慑，罗于贵他们应该能安分。
罗丝丝带着助手妹子绕到后门，果然四五个老头老太太使出一把老力往里面挤。一个领头的女人嘴里嚷着：“大娘慢点，可别把你们摔着了，咱们谁都负责不起啊。”
临时架起的大喇叭滴滴响两声，然后一个洪亮的声音说：“各位村民请注意，施工重地，注意安全，请勿随意出入。”接着念了一通国土局和镇政府部门的批文，然后循环。
听到喇叭宣传，倒真有几个老人被吓唬住，不那么卖力了。
但是村民中有几个胆大的，充耳不闻，已经突破了人墙挤进厂房。
一个扑向搅拌机，一个坐在钢筋堆上。
唬得操作搅拌机的工人连忙拔掉电源。
“拉出去——拉出去——”芳妹儿大声嚷嚷。
黑着脸的罗丝丝莞尔，没想到芳妹儿挺卖力，看来报酬可以多付些。
芳妹儿和另两个力气大的女人上前，一个拉胳膊，一个抱住腰，一个往外推。
靠着搅拌机的老太太约莫五十来岁，嘶声力竭的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引起工人阵阵哄笑。
坐在钢筋堆上不走的老头横眉怒目：“这是我们村的地，我爱坐哪儿坐哪儿你们没资格管！走开！”
芳妹儿一边推老太太，一边喊道：“别跟他们废话，来几个人把老大爷抬出去——”
于是跑来四个女同志一起把老太爷抬出了工厂，一直抬到大门外。
又一辆车停在大门旁，下来三个穿制服的人，是董嘉联系好的桃源镇派出所警/察到了。苟副厂长在村里经营多年，派出所也有关系，要不是董嘉直接找到所长，今天这些警/察来不来还未必。
老头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太欺负人啦……我一把年纪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啊……哎哟我的腰……”
摄像头对准他，他叫得更起劲了。
三个警察能顶什么用，只能竭力劝告双方和平解决。
反正罗丝丝也不指望他们能派用场，她不过是让他们做个见证罢了。
罗丝丝对助手小妹耳语，小妹点点头，快步跑到门口，笑盈盈说：“大爷别担心，我们老板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咱们是为了维护工地施工安全，也是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着想才把你们请出工厂的，请您谅解，咱们工地施工，是经过政府部门合法批准，这次实在没办法了，如果不小心对伤害到您的身体，企业会负全责。”
小妹正对着摄像镜头笑容甜美：“如果去医院检查您没有事的话，那不好意思，咱们只能告您诬陷、诽谤了。您放心，为了公平公正，也为了企业的名誉，我们会请您的亲戚朋友和我们的工作人员以及电视台记者陪您一起去医院检查！”
老头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半响，接着哎哟哎哟叫唤，声音却越来越弱，过了一会儿，先撑起上半身，舌头咝咝吐气，然后扶着腰慢慢站起来，一边哎哟一边说：“算了算了，看什么大夫，老头子心地好，算了算了……”扶着腰踱步，穿过尘土飞扬的小路，腰也不扶了，两脚甩得飞快。
二楼的董嘉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竖起大拇指——大爷，您演技真好！
哄哄嚷嚷闹了半天，两边都累了。这时罗丝丝派去镇上买午饭的人回来了——萝卜炖肉、红烧排骨、麻婆豆腐、清炒苦瓜、凉拌茄子一盆一盆的端下车，还有一锅蔬菜汤和热腾腾的米饭。饭馆被罗丝丝包圆，索性派厨师跟来，一个派碗筷，一个给排队的人舀菜打饭。
本来就没力气了，再被香味刺激，村民们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再看对方即使吃饭都轮流，顿时泄了劲。
机灵的跑去找“小苟”商量对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然有人给罗丝丝和董嘉送饭，两人淡定的吃饭。
罗丝丝巴不得再闹大些，她可是打着敲山震虎的主意，最好十里八乡都知道她罗丝丝不好惹。做母老虎总好过做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兔子。
她的靠山长水县县长任职三年调到省委招商局，然后调到省政府任副省长，去年又高升，已经调往另一个省做代省长。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摘掉那个“代”字。
罗丝丝固然为他高兴。
但是自己的业务基本在本省，靠山一走人走茶凉。尽管她这些年也接交了不少人，但最大的靠山走了，这些人有多少还买她的账，有多少以前是看副省长面子意思意思打算接下来不再意思了的，罗丝丝挺没底。
反正她明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凡是靠自己最好。
这次的事就算她退一步拿钱解决，以后也会遇上别的麻烦，倒不如看看自己能怎么解决，也给观望的人看看。
下午，村民比上午少了好几个。
初夏的天气温度不高，架不住晒了四五个小时。工地供应开水，但大部分村民都没好意思喝，苟副厂长学罗丝丝，也找人送饭，可把他心疼得，然而两个素菜让村民们吃得非常不开心，尤其是“敌方”大块炖肉香飘四里的时候。
气温比上午上升了不少。
闹了一上午，老人们都有些焉，动静比上午小很多。小孩哇哇大哭，都已经被妈妈们抱回去了。
胜败之势已成。